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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默的寒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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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默的寒夜

從那之後,祁燕睢很久沒見過韓歲晏了,明擺著,韓歲晏躲著他。

莊恙在這期間也向祁燕睢打聽過兩人之間發生了何事,也是一無所獲。

除了韓歲晏自己,估計沒人知道為什麽這關系說淡就淡了,連一句解釋也沒有。

祁燕睢有時候下夜班,明明是想走走散散心,可每次都會準確無誤地走到韓歲晏家那邊,他連從酒店到醫院的路段都還沒完全記清楚,在漆黑的夜裏,卻先記熟了從醫院到韓歲晏家的每條路線。

昏暗寒冷的夜裏,他在樓下一直待著,他甚至知道韓歲晏是哪天搬回來住的。

韓歲晏沒搬回來的時候,他有次在路邊的長椅上待到淩晨三點,後面還是林松予開車來接他回去。

人回來了之後,他就待到燈光熄滅,才戀戀不舍般離去,好幾次他都想上去親自要一個說法,可穿過柏油路面之後,還是停住了。

*

“咚咚咚。”敲門聲規律地響起,助理拿了一個信封走進來,轉身了門。

“哥,段先生退回來一張照片,他還寫了張小紙條——”他說著說著就將信封打開了,拿出紙條念道:“......讓你少偷拍別人。”

他瞅了一眼照片然後遞給韓歲晏,誇道:“哥,這人長得不錯啊。”

韓歲晏剛發送完文件,他放下鼠標,拿過助理遞過來的照片和紙條。

他已經猜到了,是上次在卓拉木日雪山戶外攝影拍攝的照片。

“下次別拆我的信件了。”韓歲晏莫名地覺得心裏有些煩躁,語氣顯得有些冷。

韓歲晏雖說給人的感覺是生人勿近,但是他對於工作室的人員都很柔和,這還是小助理第一次聽到這副語氣。

小助理在一旁站也不是,走也不是,他緊咬著下唇,看起來很是無措。

以往不管是信件還是其他物品,小助理都會先行查看,因為韓歲晏說他不喜歡拆封信封或是禮物盒,覺得很是費時間。

幼年時,他喜歡神秘的、讓自己懷有期待的,而現在,他只喜歡直白的、一眼能望到底的。

韓歲晏看了一會兒就把照片收起來了,感受到小助理略帶委屈的眼神,他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方才說話語氣重了。

最近越發易怒了,他揉了揉腦袋,眉頭緊擰。

他咳了兩聲,恢覆了往常的語調,輕聲向小助理道歉。

他的攝影小助理叫餘欽,是個還沒畢業的藝術小少年,才20歲,白嫩的皮膚,兩顆黑葡萄珠子般大的眼睛鑲嵌在軟軟的面部,嘴唇時常抿著,臉上還帶有沒完全消散的嬰兒肥,整個人看起來很軟萌。

小少年這才整理好了情緒,收著不開心出去了。

等辦公室完全安靜下來,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了,他才認真審視自己。

他現在已經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了,情緒起伏也越發明顯。

以前他只關心他哥和莊恙,其他任何事對他來說都無足輕重。

但現在,一旦放松下來,他總是能想起祁燕睢,想著,他的腳傷是不是好些了,會不會因此覺得自己是一個性格怪異的、不值得相處的人。

韓歲晏強撐著扯起一抹笑,很苦澀,這個結果不就是他想看到的麽?

他要是因為這個遠離自己,那對誰都是好事。韓歲晏閉了閉眼,無奈地想。

下班之後,韓歲晏去了一趟醫院,拿了些安眠藥。

淩晨十二點多,他又驚醒了,可能是因為最近他心裏積壓的事越來越多,安眠藥也越來越不奏效了。

他心裏煩躁極了,於是坐起身來,隨便披了件外套就走出臥室。

也懶得開燈了,他借著外邊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走到陽臺,吹吹冷風,能讓他心裏靜一些。

韓歲晏雙手搭在陽臺的圍欄上,除了那條柏油路兩旁的路燈還亮著,稍遠一點的地方都是一片混沌。

他在黑暗裏窺探著那片昏暗的光芒。

猛然間,他的視線鎖定在離他距離最近的路燈下方,那兒好像站著一個人。

陳舊的路燈忽明忽暗,祁燕睢就靜靜地站在路燈下,望著遠處楞神。

韓歲晏看不清臉,但是能感覺到那個人就是在朝自己這個方向看,他拿著手機照了張,骨骼分明的手指一伸一縮,然後放大。

他的手機像素特別好,呈像清晰,他看到臉後猛然一怔,第一次希望手機的像素低一些。

是祁燕睢。

韓歲晏本想發消息提醒他該回去休息了,可聊天界面打開,又不知道從何處說起。

他不知道,為什麽祁燕睢要對他這麽執著。

他盯著空白的聊天頁面,距離上一次說話,已經是十天以前了。

寒冷的夜裏,冷冽的風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,圍住了兩個心思各異的人,一個在路燈下,一個在陽臺邊,沒一個心裏暖呼著。

兩個人就這樣在冷風中靜默著。

沒人退一步,也沒人先上前一步。

*

第二天清晨,祁燕睢拖著大大的黑眼圈上班去了。

診室裏來的第一個病人,是段淩。

“你好醫生,我母親她的腿莫名其妙出現疼痛,沒有磕傷,也沒有過舊傷。”段淩推著輪椅上的略顯病態的婦女進門,兀自地說著,還沒發現他們之前見過,“前段時間來紮過針灸,但是沒什麽好轉。”

祁燕睢戴著口罩,穿著白大褂,他從抽屜裏拿出一雙醫用橡膠手套戴上,靠近後半蹲著,試探性輕輕摁壓病人的腿部,邊摁邊問道:“這裏疼麽?”

患者時而搖頭,時而點頭。

祁燕睢接著問:“除了疼,還有其他明顯的不適麽?比如會不會感覺麻木?”

患者想了想,而後點了點頭,說:“有時候會覺得這條腿不夠靈活,麻木的感覺倒也不怎麽明顯。”

祁燕睢轉身在小本子上簡單記了幾筆。

“那疼痛,是刺痛還是——”祁燕睢接著問,“或者您跟我描述一下疼痛的感覺。”

......

祁燕睢說:“你們先去做檢查,導致腿疼的因素有很多,比如坐骨神經受損,神經根壓迫或者是腿部的靜脈回流障礙......”

他從打印機裏邊拿出一張單子,遞給了段淩。

診室的門打開又關上,他看著桌上的小本子發楞。

阿姨的病雖然不嚴重,但是估計還是得手術。他想著。

兩個小時之後,他們返回來了。

段淩將檢查報告遞給祁燕睢,臉上愁緒一眼可見,他不安地問道:“我母親這個病情很嚴重麽?”

祁燕睢看了看結果,給他分析了引起疼痛的具體原因。

“這張腿部的CT血管造影報告單,可以看到你母親小腿內側有條血管是堵塞的,看樣子時間也很長了,怎麽之前沒去醫院?”

段淩很是自責,他說:“工作太忙了,沒怎麽註意照顧。”

“除了這個,你看這張,神經被骨骼壓迫了,以前是損傷過腰椎是麽?”祁燕睢皺起眉頭,問。

段淩點點頭,手指緊緊攥著,很是不知所措。

“說嚴重倒也算不上,得做個手術把堵塞的血管疏通,然後做牽引、理療、按摩等減輕神經壓迫的癥狀。”祁燕睢低頭給疼痛科主任發了消息,讓那邊安排手術日期。

他叮囑著,“平時多註意家人的身體情況,別太大意。先去完善住院手續吧,做手術之前會告知你。”

段淩點頭,然後他們道了謝離開了。

*

隔天,阮女士的手術很成功,主刀醫生是祁燕睢。

當天下午接近五點,段淩就帶了些東西感謝祁燕睢,不過全都被拒收了。

“醫院規定,醫護人員不得拿患者及其家屬的半點禮品。”祁燕睢慢慢褪下口罩,邊收拾東西邊笑著說,“本來也不是什麽大手術。”

“也不是些貴重東西......”段淩小聲說。

“規定啊,就是用來遵守的。”祁燕睢收拾完東西,準備起身。

“你......是那天那個人?歲晏的新朋友麽?”段淩這時才認出祁燕睢,前兩天一直帶著口罩,憑一面之緣確實也不好認。

祁燕睢先是用酒精消毒液潤了潤手,在桌上抽了兩張紙巾擦幹,這才向段淩伸出手,道:“你好,我是祁燕睢,疼痛科醫生。”

段淩回握住,笑道:“你好,段淩,第四中學化學教師。”

“那我們也算是第二次認識了,東西就不用了”祁燕睢看著桌面上的一罐龍井,將它又遞回段淩手中,接著道,“我有點事想問你。”

“你想知道什麽?是和歲晏有關的麽?”

“嗯,你跟他怎麽認識的?”祁燕睢問。

“這個啊,我前幾年剛來這邊任教,結果因為不適應低氧環境暈在路邊,恰好歲晏把我送醫院了。剛來嘛,很多事都不清楚,歲晏也幫了我不少。”段淩說著說著撓撓頭,自述糗事顯得很不好意思,“加上我比較自來熟,之後我們就成了朋友啊。”

“那他在你看來,是個怎樣的人?”

“他人具好,但是他太冷淡了,還很佛系,感覺他對什麽事都不太在意。”段淩說著,“我倒是覺得你倆的關系挺好啊,他還給你也拍了張照片呢,巨帥。”

“照片?什麽照片?”祁燕睢疑惑不解。

他沒收到照片啊,難道是在林松予那裏?

“就是之前在雪山那次,歲晏他把你的照片也寄給我了,後面我才送回去,也就這幾天的事。”段淩說。

祁燕睢怔了怔,他回過神來拍了拍段淩的肩,笑著:“沒事了,你回去照顧阿姨,明天見。”

這兩天的事?那照片肯定還在韓歲晏那裏。祁燕睢的手掌按在桌面上,手指有下沒下地敲擊著。

這是一個很好的借口,他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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